孔乙己（鲁迅•民国） - 颜诗纯.mp3

[00:00.000] 作词 : 颜诗纯
[00:01.000] 作曲 : 颜诗纯
[00:02.000] 编曲 : 颜诗纯
[00:04.245]鲁镇的酒店的格局
[00:05.782]是和别处不同的
[00:07.860]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
[00:11.478]柜里面预备着热水
[00:14.230]可以随时温酒
[00:16.165]做工的人
[00:18.019]傍午傍晚散了工
[00:20.151]每每花四文铜钱
[00:22.562]买一碗酒
[00:24.075]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
[00:26.792]现在每碗要涨到十文
[00:29.447]靠柜外站着
[00:31.463]热热的喝了休息
[00:33.560]倘肯多花一文
[00:36.033]便可以买一碟盐煮笋
[00:38.850]或者茴香豆
[00:40.469]做下酒物了
[00:42.241]如果出到十几文
[00:44.401]那就能买一样荤菜
[00:46.866]但这些顾客
[00:48.533]多是短衣帮
[00:50.170]大抵没有这样阔绰
[00:52.663]只有穿长衫的
[00:54.849]才踱进店面隔壁的房子里
[00:58.027]要酒要菜
[00:59.590]慢慢地坐喝
[01:01.219]我从十二岁起
[01:03.515]便在镇口的咸亨酒店里当伙计
[01:07.736]掌柜说
[01:09.219]我样子太傻
[01:10.631]怕侍候不了长衫主顾
[01:13.530]就在外面做点事罢
[01:15.879]外面的短衣主顾
[01:18.452]虽然容易说话
[01:20.550]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
[01:23.852]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黄酒从坛子里舀出
[01:30.356]看过壶子底里有水没有
[01:33.580]又亲看将壶子放在热水里
[01:37.249]然后放心
[01:38.805]在这严重监督下
[01:41.147]羼水也很为难
[01:43.700]所以过了几天
[01:45.841]掌柜又说我干不了这事
[01:48.650]幸亏荐头的情面大
[01:51.467]辞退不得
[01:53.058]便改为专管温酒的一种无聊职务了
[01:57.458]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柜台里
[02:01.836]专管我的职务
[02:03.812]虽然没有什么失职
[02:06.277]但总觉得有些单调
[02:09.095]有些无聊
[02:10.840]掌柜是一副凶脸孔
[02:13.740]主顾也没有好声气
[02:16.355]教人活泼不得
[02:18.631]只有孔乙己到店
[02:20.899]才可以笑几声
[02:22.833]所以至今还记得
[02:25.713]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
[02:30.887]他身材很高大
[02:33.255]青白脸色
[02:34.940]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
[02:38.418]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
[02:41.704]穿的虽然是长衫
[02:44.277]可是又脏又破
[02:46.294]似乎十多年没有补
[02:48.884]也没有洗
[02:50.299]他对人说话
[02:51.889]总是满口之乎者也
[02:54.355]叫人半懂不懂的
[02:56.588]因为他姓孔
[02:58.666]别人便从描红纸上的“上大人孔乙己”这半懂不懂的话里
[03:04.901]替他取下一个绰号
[03:07.160]叫作孔乙己
[03:09.176]孔乙己一到店
[03:11.398]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着他笑
[03:15.140]有的叫道“孔乙己，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！”
[03:21.828]他不回答
[03:23.383]对柜里说
[03:24.966]“温两碗酒，要一碟茴香豆”
[03:28.756]便排出九文大钱
[03:31.445]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
[03:35.144]“你一定又偷了人家的东西了！”
[03:38.194]孔乙己睁大眼睛说
[03:41.011]“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……”
[03:44.339]“什么清白？我前天亲眼见你偷了何家的书，吊着打”
[03:52.052]孔乙己便涨红了脸
[03:54.851]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
[03:58.071]争辩道，“窃书不能算偷……窃书！……
[04:02.579]读书人的事
[04:04.676]能算偷么？
[04:06.155]接连便是难懂的话
[04:08.995]什么“君子固穷”
[04:10.803]什么“者乎”之类
[04:12.675]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
[04:15.494]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
[04:18.426]听人家背地里谈论
[04:21.349]孔乙己原来也读过书
[04:24.147]但终于没有进学
[04:26.732]又不会营生
[04:28.465]于是愈过愈穷
[04:30.644]弄到将要讨饭了
[04:32.923]幸而写得一笔好字
[04:35.659]便替人家抄抄书
[04:38.230]换一碗饭吃
[04:40.083]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
[04:43.163]便是好喝懒做
[04:45.466]坐不到几天
[04:47.197]便连人和书籍纸张笔砚
[04:50.892]一齐失踪
[04:52.312]如是几次
[04:54.146]叫他抄书的人也没有了
[04:57.084]孔乙己没有法
[04:59.246]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偷窃的事
[05:02.789]但他在我们店里
[05:05.192]品行却比别人都好
[05:07.819]就是从不拖欠
[05:09.913]虽然间或没有现钱
[05:13.333]暂时记在粉板上
[05:15.265]但不出一月
[05:16.906]定然还清
[05:18.474]从粉板上拭去了孔乙己的名字
[05:22.359]孔乙己喝过半碗酒
[05:25.129]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
[05:28.878]旁人便又问道
[05:31.159]“孔乙己，你当真认识字么？”
[05:34.758]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
[05:37.556]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
[05:40.246]他们便接着说道
[05:42.262]“你怎的连半个秀才也捞不到呢？”
[05:45.915]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
[05:50.648]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
[05:53.384]嘴里说些话
[05:55.176]这回可是全是之乎者也之类
[05:59.063]一些不懂了
[06:00.609]在这时候
[06:02.309]众人也都哄笑起来
[06:04.839]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
[06:07.970]在这些时候
[06:09.851]我可以附和着笑
[06:11.713]掌柜是决不责备的
[06:14.170]而且掌柜见了孔乙己
[06:17.750]也每每这样问他
[06:19.867]引人发笑
[06:21.457]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
[06:25.897]便只好向孩子说话
[06:28.323]有一回对我说道
[06:30.772]“你读过书么？”
[06:32.562]我略略点一点头
[06:34.944]他说
[06:36.380]“读过书，……我便考你一考。茴香豆的茴字，怎样写的？”
[06:43.540]我想，讨饭一样的人
[06:46.683]也配考我么？
[06:48.346]便回过脸去
[06:50.792]不再理会
[06:51.764]孔乙己等了许久
[06:54.770]很恳切的说道
[06:56.678]不能写罢？……
[06:57.173]我教给你，记着！
[07:00.970]这些字应该记着
[07:03.938]将来做掌柜的时候，写账要用
[07:07.576]我暗想我和掌柜的等级还很远呢
[07:12.657]而且我们掌柜也从不将茴香豆上账
[07:17.267]又好笑，又不耐烦
[07:20.099]懒懒的答他道
[07:22.116]谁要你教
[07:23.331]不是草头底下一个来回的回字么？
[07:27.297]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
[07:31.242]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
[07:35.092]点头说
[07:36.504]对呀对呀！
[07:37.639]回字有四样写法
[07:40.492]你知道么？
[07:41.977]我愈不耐烦了
[07:44.116]努着嘴走远
[07:45.943]孔乙己刚用指甲蘸了酒
[07:49.747]想在柜上写字
[07:51.883]见我毫不热心
[07:53.753]便又叹一口气
[07:55.689]显出极惋惜的样子
[07:58.443]有几回
[08:00.089]邻居孩子听得笑声
[08:02.786]也赶热闹
[08:04.353]围住了孔乙己
[08:06.117]他便给他们一人一颗
[08:10.634]孩子吃完豆
[08:12.860]仍然不散
[08:14.314]眼睛都望着碟子
[08:16.481]孔乙己着了慌
[08:18.641]伸开五指将碟子罩住
[08:21.601]弯腰下去说道
[08:23.548]不多了，我已经不多了
[08:26.292]直起身又看一看豆
[08:29.593]自己摇头说
[08:31.322]不多不多！多乎哉？
[08:34.021]不多也
[08:35.460]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
[08:40.065]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
[08:43.397]可是没有他
[08:44.999]别人也便这么过
[08:46.977]有一天
[08:48.373]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
[08:51.370]掌柜正在慢慢的结账
[08:54.187]取下粉板，忽然说
[08:56.965]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
[09:00.007]还欠十九个钱呢！
[09:02.538]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
[09:06.892]一个喝酒的人说道
[09:09.411]他怎么会来？……
[09:10.986]他打折了腿了
[09:13.127]掌柜说，“哦！”
[09:15.638]他总仍旧是偷
[09:17.697]这一回，是自己发昏
[09:20.963]竟偷到丁举人家里去了
[09:23.962]他家的东西，偷得的吗？
[09:27.372]后来怎么样？
[09:29.163]怎么样？
[09:30.360]先写服辩
[09:32.294]后来是打
[09:33.858]打了大半夜
[09:35.460]再打折了腿
[09:37.162]后来呢？
[09:38.870]后来打折了腿了
[09:41.419]打折了怎样呢？
[09:43.684]怎样？……
[09:44.937]谁晓得？
[09:46.358]许是死了
[09:48.390]掌柜也不再问
[09:50.731]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
[09:53.266]中秋过后
[09:55.177]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
[09:57.868]看看将近初冬
[10:00.116]我整天的靠着火
[10:02.229]也须穿上棉袄了
[10:05.074]一天的下半天
[10:07.000]没有一个顾客
[10:08.564]我正合了眼坐着
[10:10.906]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
[10:13.703]“温一碗酒”
[10:15.088]这声音虽然极低
[10:17.941]却很耳熟
[10:19.462]看时又全没有人
[10:22.379]站起来向外一望
[10:25.098]那孔乙己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
[10:29.558]他脸上黑而且瘦
[10:32.105]已经不成样子
[10:34.210]穿一件破夹袄
[10:36.199]盘着两腿
[10:37.863]下面垫一个蒲包
[10:40.104]用草绳在肩上挂住
[10:43.154]见了我，又说道
[10:45.456]温一碗酒
[10:46.889]掌柜也伸出头去
[10:49.849]一面说
[10:51.146]孔乙己么？
[10:52.709]你还欠十九个钱呢！
[10:55.445]孔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
[10:59.431]这……下回还清罢
[11:02.148]这一回是现钱
[11:04.491]酒要好
[11:05.670]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
[11:09.141]笑着对他说
[11:10.948]孔乙己，你又偷了东西了！
[11:14.153]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
[11:17.403]单说了一句“不要取笑！”
[11:20.074]“取笑？要是不偷，怎么会打断腿？”
[11:25.031]孔乙己低声说道
[11:27.868]“跌断，跌，跌……”
[11:30.422]他的眼色
[11:32.086]很像恳求掌柜
[11:34.436]不要再提
[11:35.833]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
[11:38.936]便和掌柜都笑了
[11:41.274]我温了酒
[11:42.965]端出去
[11:44.161]放在门槛上
[11:45.674]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文大钱
[11:49.795]放在我手里
[11:51.804]见他满手是泥
[11:53.820]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
[11:57.109]不一会
[11:58.588]他喝完酒
[11:59.873]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
[12:02.868]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
[12:05.643]自此以后
[12:07.496]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
[12:10.689]到了年关
[12:12.570]掌柜取下粉板说
[12:14.938]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！
[12:18.375]到第二年的端午
[12:20.802]又说“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！”
[12:24.646]到中秋可是没有说
[12:27.354]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
[12:30.171]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
[12:36.444]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